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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二章 关塔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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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齐大月自知无法活命之后心里已经死灰一片,他全部的勇气已消失殆尽。往事如云烟般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,自幼生于豪门大宅衣食无忧,所幸他尚能刻苦治学,除去平日里与堂兄弟们勾心斗角有些糟心外,他的人生可谓是心想事成。

    齐大月对金榜提名那日记得很清楚,双亲因为他的存在能在家族里抬起头来,在与长房同辈聊天时终于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,因为家族里议事时齐大月有了旁听的资格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,他恨眼前这四个人,但更恨把他推到前台的齐家家主。家里那么多的子侄辈,为什么是他要出面做这些腌臜事,凭什么长房那些人就可以手不粘泥,坐享其成。

    齐大月心中不服,不甘,既然要死,那大家一起死吧,就看眼前这小指挥使有没有那个胆量了。

    “给我点水”齐大月提出了今天第一个要求。

    肖华飞明白这是齐大月终于绷不住了,审问时最怕犯人没有要求,只是一心求死。

    米富贵看向肖华飞,见肖华飞没有反对,他才到旁边的桌子上取来一杯水帮助齐大月喝下去。

    看着齐大月把米富贵的送来的水喝光,肖华飞用不耐烦的口气说道:“行了齐大人,水也喝了,你要是没有其他事就请上路吧,说不定卓尚书还在下面等着你一起上路呢,你俩正好搭个伴,让地府判官也省点事。我等会还要去处置郑俊怀,没时间和你废话。”

    说着肖华飞再次举起手中的抹布,作势要把它重新塞回齐大月的嘴里。

    齐大月见肖华飞又把抹布往他口里塞,心慌意乱之下连忙说道:“你真不想知道卓尚书是怎么死的吗?我愿意全告诉你,只要你能”

    肖华飞停住手,不屑地嗤笑道:“我还真不想知道,他死不死和本官有什么关系,我们不过是来替人消灾,至于是你还是郑俊怀,到底谁弄死了一个致仕的尚书,难道还以为本官真的很在意?反正有一个能拿回去交差的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们不是陛下派来查卓尚书死因的?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灭我的口?你不用骗我,反正我都要死了。只要你能放过我儿子,我愿什么都说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真当你们那些小伎俩没人能看破?你与你背后的人无非是想挑动朝野乱局,进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,这些很难猜嘛?你们以为别人都是傻子?就你们这些人是聪明人对吧。说实话,本官真不关心你们的图谋,出来做官无非就是想升官发财,如今回京后就有人给我二千两黄金,本官不像你这么贪,已经知足了。再把郑俊怀交个差,一切都完美无缺。你要是愿意说,本官全当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,听你说些废话。如果不想说,咱们就此永别了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笑着晃动下手里的抹布,全然不把齐大月想要说出的秘密当成一回事。

    齐大月茫然无措,原想拼死保护的秘密人家根本不当回事,他开始口不择言,急切说道:“别,别急着堵住我的嘴,要不我死的可就太冤了!卓尚书的死,我不过是个旁观者,真正动手的是郑俊怀。你一定要让他跟着我一起死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好像对齐大月的话有一丝兴趣,开口说道:“恐怕不对吧,我觉得你才是主使之人,整个事情都是你计划好的。不过算了,只要你一死,黑锅自然由郑俊怀来背,因为死无对证了嘛。有人让我把郑俊怀先活着带回京城,至于他死不死,自有那人决定。反正以后再发生什么已与齐家无关,如果百官赢了这局,郑俊怀可能会什么事都没有,若是陛下赢了这局,你正好就是齐家的死穴,如今你一死,无论谁输谁赢,你们齐家都可以等着看戏。好了齐大人,我说得够多了,请你先行一步。”

    马远听到肖华飞这么说,看了肖华飞一眼,但未得肖华飞示意,他并不敢直接搭话。

    事情发展到这步是齐大月没有想到的,而且和当时家族安排的并不一样。齐大月现在思维混乱,他猜测是不是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变故,以至于家族必须舍弃他。在大家族里为了家族生存,舍弃一两个旁系的子侄都是正常操作。那家里是想留着郑俊怀去打击别的对手?或者说齐家里有人觉得他办成此事后,会成为家主继承人的有力竞争对手,先借着外力搞个同族相残。

    种种念头纷至沓来,肖华飞那些没头没尾的话,让齐大月的思绪更加混乱。

    他的眼前浮现另一个身影,一定是那人,是他怕自己办成事后,成为未来族长的竞争者,所以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,否则为什么郑俊怀可以回京,而他齐大月必须先死?这里面说得通与说不通的事情太多,齐大月感到头脑明显迟钝起来,不知道是不是血要流干的缘故,他不想一个人死,至少要把那个在家里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大伯父子一起弄死。

    齐大月万念皆休,颓废地说道:“我可以死,但我真不是主使的人,是我族叔齐纳言叫我来保宁县盯着郑俊怀除掉卓尚书。他是家里老太爷的儿子,我不敢不听他的。我不过是来保宁确保卓尚书肯定会死,而大伯的儿子齐大年,则会在京城煽动百官联名进谏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趁热打铁,轻蔑地说道:“既然你猜到了,本官也不否认,不过话说回来,你们齐家也真是大手笔,一个致仕的尚书外加二千两黄金,哦对了还得加上你这个齐家的进士,难道你们要改朝换代?可是够下本啊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乐于让齐大年自行脑补,聪明人就这点好,很多环节他自己就会帮着你完善出来。

    齐大月既然已经开口,便放下所有的顾忌,顺着肖华飞的话说道:“家族具体想干什么我真不知道,他们也不会告诉我。我能猜到一二,估计是和储君之位有关。上回大朝会,有很多人的目的没有达成,估计这是又一次尝试罢了。就算这次不成,他们还会再想别的办法。如今看,我不过是这件事上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。想来你出身不高吧,对于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,只要家族可以繁荣下去,就算家主说弃也就弃了。可大晋由谁来储君,我们这些大家族必须要插一脚,这不是谋反,而是历朝历代所有人都默认的规矩。如今坏规矩的不是我们,而是陛下我们不过是想把事情变回原有的轨迹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算你说对了,本官不过是个商贾出身,你们大家族那些勾心斗角的事,我压根不关心。不过有件事很有趣,我还没想明白,不知齐大人临死前能不能聊一聊。大不了一会我多给你烧些纸,再搭上两个貌美如花的纸丫鬟。”

    齐大月觉得头脑越发沉重,意识好像在弥留的边缘,有人突然狠狠扇了他两记耳光,这才让齐大月勉强清醒一些。

    “你们到底怎么弄死的卓尚书?按卓家老仆所说他那间房可没有进去过外人。你知道本官是干什么的,这点小手段我很感兴趣,说不定以后也用得上,这里向你们取取经。”

    “办法是我告诉的郑俊怀,我以前在办案子时遇到过一个谋杀亲夫的案子。重刑之下,奸夫受不住打只得招供,他在给死鬼吃的鱼头里面加上了河豚鱼的肝脏肉泥,先把河豚肝用冰块包裹,再塞入鱼头,到时鱼头里面热,毒素自然便会散发出来。这种豚毒发作之后,中毒的人根本发不出声音,只能静静的等死,所以门外的卓家老仆不会发现异状,到时郑俊怀会借着查验尸体,把涂了毒的茶杯与茶壶带进去”

    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,剩下的没有必要再问,肖华飞向米富贵使了个眼色,米富贵向齐大月的口中灌入了麻药。

    等齐大月嘴里响起轻微的鼾声,肖华飞拿起一旁的银针扎了扎齐大月的脚心。确认齐大月昏迷过去,肖华飞才长出一口气,好似虚脱般坐回齐大月头前方的椅子上,就快两天一夜没有合眼,他的心力与身体就算年轻也有点吃不消。

    米富贵说道:“他们用毒的手段挺高明,以后我得学学。那日桌上那条大鱼就是主菜,按规矩鱼头、鱼尾肯定是要给卓尚书一人享用的。这齐大月把一切考虑的很周道,把季节环境与宴席礼节都利用上了,估计这也是齐家派他来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道:“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,其实我早就猜到了,只不过细节上有些出入。”

    米富贵翻了下白眼,不再做声。

    吴苟道心中好奇,小声向肖华飞问道:“属下还有一事不解,为何大人只是假装在齐大月手腕上割道口子,再缓慢滴些温水,这齐大月便崩溃了。要知道给他上水刑时,他都挺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随口应付道:“水刑不好用是因为齐大月笃定我们不敢杀他,所以他有强烈的信心支撑自己熬过去,这人当真不简单。刚才割脉放水,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,说白了人最爱自己吓自己。狗子你刚才是睁眼看着别人受罪,所以心中自然不怕。但如果换个位置,让你亲身感受一次生命的流逝,我保证你会吓个半死。不过这也是老米那边迷药配合的好。这个办法,你们二人可以有空时再深入研究下,一般人是扛不住的。”

    米富贵抽冷子问道:“大人家里以前不是商贾吗,怎么知道这些刑训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当然没办法告诉他,曾经的世界上有个霉帝,整天啥正事不干,总是琢磨这些害人的手段。只好应付着答道:“我以前认识一个关塔那先生,那老小子没事就爱琢磨这些事情,我当时就是随便一听,没想今天用在齐大月身上会有奇效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说完不再给米富贵更多的解释,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将事情在脑海中捋了一遍,心中不由感叹,果然给皇帝打工就不是人干的活。

    齐大月受家族指派来到保宁县,引诱或是威逼郑俊怀毒害卓尚书,造成卓尚书忧国忧民自尽的假象。然后进一步让这件事发酵,好在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,利用百官的愤懑之心胁迫皇帝就范,以达成齐大月背后那些人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
    现在肖华飞觉得自己在姚安县经历的一切,能算是明刀明枪了,至少你死我活时还能猜到对手是谁,发现目标后敢于直接收割对方的性命。敌我矛盾处理起来就是简单,不服就干,弄死拉倒。

    但现在的情况不能用以往的做法来解决,与京城中的大佬们争斗相比,姚安县那点事完全就是小打小闹,给人家提鞋都不配。西城那一片深宅大院,哪一个都不是肖华飞他们惹得起的,不可能带人持刀闯入杀死那些老王八蛋。

    如今京城中的朝堂斗争才叫大阵仗,齐大年背后那些人随随便便就敢拿出一个礼部尚书祭旗,不知道是说他们大手笔呢,还是已经目空一切,国家法度与重熙皇帝看来他们全不太当回事。

    那些人就是吃得太饱,闲得没事干,肖华飞觉得自己不该参与到这样的事件当中,可是此时已无法脱身。不管朝廷里那些人的出发点是正义还是邪恶,肖华飞都看不上他们这种做法。

    如果一件事从开端便采用歪门邪道的方法,怎么可能得到正确的结果,口中喊着公理与正义,私下里全是男盗女娼。

    马远见肖华飞陷入沉思,并没有立刻打扰,他帮助吴苟道与米富贵将齐大月从架子上解下来,又囫囵着帮齐大月穿上衣服。

    等了好一会不见肖华飞出声,马远才提醒道:“大人天就快黑了,咱们是不是该去见一下郑俊怀。不知大人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,兄弟们在等着您指派任务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回过神,喃喃道:“是啊这天真的黑透了。”

    米富贵跟着提醒道:“这齐大月是不是得收押起来,到时与那郑俊怀一起带回京城。”

    肖华飞反应过来,叫吴苟道带二十人,把齐大月与他的仆人装进马车,趁现在还有时间,先把齐大月他们送到城外的晋彪手中,并且嘱咐晋彪要保证齐大月的生命安全。

    然后命吴苟道再领五十名兵士进城,直接到逢春楼外候命即可,等接到肖华飞的信号直接上楼抓人。

    肖华飞决定不了谁对谁错,那只有把他们一起带回京城交给冯克明。他不认为自己有洪荒之力与逆天的运气,在这件事上,他只能据实上报,麻烦事自然要交给有能力的人去搞定。

    肖华飞怎么看都只有冯克明那个大脑袋才能扛住这么大的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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